厦门杀人嫌犯关5年后释放 获15万国家赔偿(图)

厦门一“杀人嫌犯”两次被判死刑两次死里逃生被关5年后释放 获近15万元国家赔偿

　　台海网4月10日讯 （海峡导报记者 陈捷 实习生 张祝笑／文 沈威／图）近日，厦门同安区农民小叶拿到了近15万元的国家赔偿款。

　　那是他作为“杀人嫌犯”被关了五年，检察院撤回对他的起诉后，得到的补偿。

　　拿到国家赔偿后，小叶说：“还好，我觉得自己还是蛮幸运的，如果像佘祥林那样，关了十多年以后再判无罪，那就更惨了。”

　　那是一段让小叶不堪回首的日子。五年期间，他两次被判死刑。上诉，发回重审，再判死刑，再上诉；他的命运多次在生与死之间摇摆。

　　小叶说，他只是买了一辆赃车，由于原车主遇害身亡，司法机关就把他当成抢劫杀人犯。幸好，福建省高院主持公道，小叶被关五年以后，泉州市检察院最终因证据不足，撤回起诉。而提出获得国家赔偿，他又等了四年多。近日，泉州市法院和检察院赔偿了他近15万元，还了他清白。

　　事件：买辆赃车卷进一桩命案

　　时间已经过去十年，但对小叶来说，十年痛苦历历在目。昨天，在同安的姐姐家里，已经走出看守所的小叶向记者回忆了那场“误会”。

　　一起命案发生在小叶被抓前三年，1996年10月6日，载客的摩托车司机许某被人发现死在南安市大盈糖厂内。他是被勒死的，死后，他的本田100C摩托车不知去向。

　　小叶被抓是在1999年，那年他26岁。被抓前是建筑工地的涂料工人，据他说，当时他每天也能挣个三四十元钱。在工地上，他买了一辆黑车，就是那辆本田100C。1999年，同安警方在查赃车行动中，发现小叶驾驶的摩托车，动力号是“2213077”，与南安警方通报的许某失踪车辆一致。

　　随后，小叶被移送南安警方。案发后，他一直没能找到卖黑车给他的那位工友，因此，他成为杀人案的唯一嫌疑人。

　　但是，按照小叶的说法，自己只是买了一辆赃车罢了，与杀人案没有丝毫关联。小叶说：“我很后悔，贪便宜花一千多元买了这辆本田100C的摩托车，最终给自己引来了一场长达五年的灾难。”

　　两次被判死刑两次上诉

　　小叶说，刚被抓时，他以为是买黑车的罪名，自己很快就会被释放。

　　等到被关四五个月以后，小叶才首次听检察院的人通知他说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，吓了一跳。幸好，家人帮小叶找了辩护律师，很快，小叶就见到了厦门今朝律师事务所主任吕金朝律师和刘福来律师。吕金朝律师第一次见小叶时，他目光呆滞、神情沮丧。[page]

　　1999年8月30日第一次开庭。小叶在南安法院听了吕律师的辩护，重新看到了希望。“我当时听完庭审，觉得吕律师说得太好了，公安和检察院的证据都有问题，道理在我这边。我感觉自己过两天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
　　2001年，泉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认定，小叶犯抢劫罪，判处死刑，缓期两年执行。第一次判决后，小叶不服，向福建省高院提出上诉，省高院裁定发回重审。这让小叶又看到了希望，他以为发回重审后，泉州法院能作出新的判决，但是，结果对他很不利。泉州中院第二次再审，还是判处他死刑，缓期两年。于是，小叶再次上诉。2003年，省高院裁定，再次发回重审。与此同时，省高院在裁定书中明确指出，“原判决认定小叶犯抢劫罪的主要证据存在严重缺陷，主要物证或遗失或去向不明，证据间又相互矛盾，无法互为印证……”

　　最终，2003年12月，泉州市检察院主动向法院撤回起诉，同年12月12日，泉州市中级法院裁定准许撤回对小叶的起诉。2004年，小叶被释放回家，这一天，他等了五年。

　　尝试着淡忘那痛苦的9年

　　他没有想到，提起国家赔偿，他又等了四年多时间。

　　小叶认为，自己没有杀人却被关五年，损失很大。因此，他向泉州市中级法院和检察院提起国家赔偿申请。但是，他的申请被拒绝了。泉州市法院和检察院于2006年作出了《泉法检赔字第1号共同赔偿决定》，认为“撤回起诉”不同于 “不起诉”。由于小叶没有提供南安市警方作出的“撤销案件决定”，就意味着，本案是否终结没有结论，因此，不应该赔偿。

　　对此，小叶提供了南安市看守所的释放证明，他说，“释放我，不就等于案件撤销了吗？总不能把一个杀人犯给放了吧？”福建省高院赔偿委员会认为，既然公安机关和检察院已经撤回案件，并撤销了该案，而且，小叶已经被释放，对小叶的逮捕就是属于对没有犯罪事实的人错误逮捕。因此，小叶有获得国家赔偿的权利。2007年8月23日，省高院决定，泉州市中院和泉州市检察院各赔偿74917元给小叶。

　　小叶说，释放后，他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娶老婆，现在儿子已经三岁了。近日，小叶已经拿到了近15万元的赔偿款。现在，他正努力尝试着淡忘那痛苦的9年，重新开始生活。

面对面

　　“从死到活，我珍惜现在”

　　记者：你说自己没抢劫，那为什么在公安讯问时，你要承认抢劫呢？

　　小叶：审讯的时候我很难受，只要不枪毙，让我怎么签字我都答应！[page]

　　记者：那五年，你怎么熬过来的，心里怎么想？

　　小叶：从26岁到31岁，这五年我在看守所里想些什么，你知道吗？我想的最多的是这辈子我还没娶过老婆，还没碰过女人，就这么死了，太冤了。

　　最后一次开庭，我做好了死刑的准备，我知道如果判死刑，就要单独关到另外一个房间。开庭前，我就让狱友帮忙给我的家人打最后一个电话。还好，现在出来了。

　　这五年，我自己麻木了，不觉得很痛苦。家里很惨，听说我妈经常默默流泪。家里一直变卖所有能变卖的东西，帮我请律师打官司。大嫂把家里剩下的一头母猪都卖了。我一直在上诉，是因为我有信心，相信白的不会被说成黑的。

　　记者：你被释放后，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好了？

　　小叶：关了五年最后无罪放了，但是，邻居们都以为我是刑满释放的，都把我当犯人了。但现在我很知足，有饭吃，有活干，有老婆，就觉得很幸福了。一个人，要经历过从死到活，吃过苦，才知道珍惜幸福。

　　律师说法

　　有错必纠是法制社会体现

　　厦门今朝律师事务所主任吕金朝律师：人的生命只有一次，死了不能复生，为了避免冤假错案，保护生命权，保护人权，疑罪从无应当成为法制建设的一条重要原则。知错必改，有错必纠是法治社会的体现。国家赔偿既体现了法治原则，也是国家与社会对受到不公待遇的公民的一种救济与人文关怀。

　　作为重案辩护律师，首先要善于从细微处发现问题；其次要敢于直言，忠于职守，是案件成功的必要条件。最重要的是，要对我们的司法有信心，相信我们的司法制度与司法机关一定能够根据事实、依法办案，这是律师应秉持的信念。

　　专家说法

　　国家赔偿制度存在种种不足

　　厦门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黄健雄：不纵不枉，是刑事司法追求的最高境界，但司法实践中时有发生的疑罪案件不免令这一追求陷于两难境地。

　　在小叶一案中，案件事实缺乏必要的证据加以证明，证据之间存在疑点和矛盾，可见指控被告抢劫杀人的证据并不确实充分，是典型的疑罪案件。疑罪案件应遵从“疑罪从无”原则。“疑罪从无”原则要求控方负举证责任，提供证据证明被告罪名成立；如果提供的证据经法院证据调查后，仍不能确信被告人有罪时，应宣告其无罪。

　　如果最终难以定罪，那么法院和检察院就应该赔偿。本案中，小叶获得的是国家赔偿，属于刑事赔偿；针对人身权部分的刑事赔偿适用“无罪羁押原则”，即要求被告人无罪，并且被实际羁押。小叶被关押了五年，检察院撤回起诉，撤销了案件，也就等于确认了之前的起诉行为和法院的判决是错误的，按照法律规定，小叶可以获得国家赔偿。国家赔偿是一柄双刃利剑，一面充分体现对公民私权利的保护，另一方面惩戒与遏制国家公权力机关的违法行为。[page]

　　小叶耗费四年，历经波折才取得国家赔偿，体现了我国国家赔偿制度的种种不足：赔偿程序繁琐、赔偿数额低、获赔困难；该制度被诟病为“口惠而实不至”。这些弊端都缘于《国家赔偿法》的立法缺陷，该法实施了十余年，越来越落后于目前的社会生活，如今已经进入修订阶段。